金兆韬小传:1944年生,回族,辽宁营口人。中国美术家协会会员,江苏省国画院、上海朵云轩、鞍山书画院特聘画家。有多幅作品入选全国各类画展并获奖,出版个人作品集多种。
傅汝新:你近几年的“黄土系列”和“蕴泽系列”在国内产生很大影响,分别入选全国美展、中国画展及工笔画大展。前者是去山西写生、体验生活后的一批作品,这批作品给你带来很大声誉。后者是在从头到尾走了一遍辽河之后的创作,使你的作品达到一个更高的艺术境界,引起中国画界的广泛关注与好评。请你谈谈这方面的感想。
金兆韬:在画“黄土系列”之前,我抱着“行万里路”的雄心去了一趟大西南边陲,实地写生,画了一批写实与表现相结合的山水,可以说是下了很大的气力,却因不得法而失败。
傅汝新:具体点说。
金兆韬:我觉得主要是解决好传统与生活的关系问题。美术界有些人反传统,这是一种无知的表现。有了传统才能真正地画进去。传统与生活是不可分割的,不是说有了传统就可以不深入生活了。那些真正的大师们都是强调生活的,而且要真正地吃进去。千山离我们最近,为什么一直没有画家把它真正地表现出来?我认为就是没有吃进去,没消化了。有不少人也画了,但表现得不深。
傅汝新:最近我读了一本郑重与画家陈佩秋的对话录,陈佩秋就特别强调要先有一定的传统,然后再去观察生活,你才会有真正的发现。这个观点与你一致。你的传统来自哪里?是宋、元山水吗?
金兆韬:我是很迷恋宋、元山水,但我是建立在整体的理解上,不是具体哪一个画家。中国古代画家没人画过黄土地,因此,可以说没有可借鉴的东西。给我冲击与震撼的其实是那地方的人的顽强不屈的性格与生命力。喝水要到几里路外去挑,那其实不是水,是黄土浆,需要沉淀处理才能喝。那漫无边际的裸露的黄土就像人体的筋骨一样,我觉得它就像一个生灵一样在挣扎。因此,我觉得我无论从思想,还是到情感,都进去了,就是用表现人的肌肉的感觉去表现黄土。
傅汝新:还是对生活的感悟,你悟到了,然后又找到了适合表现的形式,属于你自己的东西就出来了。它是艺术家长期积淀、修养与现实生活相碰撞的结果。能做到一点实在是很难,但对一个真正的艺术家而言,又必须做到一点。“蕴泽系列”又是怎么回事儿?
金兆韬:我们是一批画家走辽河的,回来后怎么画?画什么?这可能是大家共同关心问题,或者说是摆在大家面前的难题。我对树石感兴趣,我看到很多树木的枝干都是扭曲的,那当然是恶劣环境造成的。我就觉得那些树和人一样,你把它的生存环境破坏了,它就很难生存了,它不能生存了,大地就都裸露了,它就报复人了。通过树,我理解了人类和人生。
傅汝新:传统中国画强调的就是表现画家的内在精神,要有格调和境界。这些东西似乎有些玄妙,其实不然,真懂中国画的人确实能够通过作品看出画家的心境、心态与人生态度等很多东西。比如中国书画家都特别重视心静如水、平淡无为,尤其是要在作品中去火气。而这个火气不但书画家自己能感觉出来,读者也是可以看出来的。
金兆韬:这里面艺术观念很重要,很多画家陷在笔墨中,跳不出来。笔墨代替不了一幅作品,它只是局部,小效果,小意思,真正一幅画还是要画出画家的思想与精神。这种东西只有达到了那种境界,你才能真切地感受到。
傅汝新:单纯就笔墨看,你现在的画变得更加简单了。早期作品你相对还重视线,树木山石的勾勒,最近的“蕴泽系列”线在画面上已经不突出了,基本上是皴擦与晕染,强调整体意境,整体带给读者的感受。巴金说,艺术的最高境界,是真实,是自然,是无技巧。我理解,无技巧是画家在创作的时候感觉不到技巧存在,技巧已经让位于整体意境的表达。
金兆韬:对,无技巧不等于没技巧,我虽然强调整体意境,但也还是要有自己的东西在里面的。画山石,古人用线,不讲究厚度;我是用面,讲究厚度。古人在皴擦上创造了很多方法,但我基本不用。我是用渴笔皴擦,就是没有水,还要有滋润的效果,而且是大面积的皴擦。粗看,我的画挺传统,细看,我有自己的东西。
傅汝新:看你的“蕴泽系列”,感觉上是一种宁静、悠远、宏阔、深邃,还有苍凉,既细腻真实,又粗犷虚幻,让我对自然,对你所描绘的山水、树木、村舍、小河、残雪有一种难以言说的肃然起敬的感觉,它弥漫,或者说笼罩了一种远离人间烟火的神秘与神性,是大自然的神秘与神性;换言之,就是缺少亲切感。
金兆韬:你这种感觉我还是第一次听说,而且出乎意料。我是营口人,多年来我一直感怀故土,爱恋家乡,总想用画笔去表现它。1998年,我收集了大量素材,都是很普通的东西,村前的小河,袅袅炊烟,林间小路,茅屋矮墙,它们时时拨动着的心弦,让我心醉。我以平常心画平常景,营造一种纯净的田园世界,我自己的情感也融于其中。但是我特别推崇意境。
傅汝新:中国古典文论把意境看作是艺术的最高境界。它是由主观思想感情与客观存在,具体到绘画上就是景物,它们之间交融而成的意蕴与形象。它能够给读者提供更广阔的艺术空间。这是一个很复杂的问题。最后我想问你,你认为写生重要吗?创新一定是来自写生吗?
金兆韬:写生是画家的一种手段,它是外来语,是西方的。不能用它代替传统,也不能代替创作。很多人是在空谈创新,现代人用的一些方法,古人都用过了。比如说“芥子园”,它把各种方法与技巧都概括提炼出来了,但你要是跟现在的年轻人提它,年轻人就会笑你。重要的是对生活的认识与理解,还有感悟与思考。比如我的“黄土系列”和“蕴泽系列”,它来自生活,但又不是生活的原形;里面有传统,但又不是“芥子园”,也不是什么披麻皱之类。它有别于传统文人画和西方的写生。就是说,你的作品,既不能替古人说话,也不能替洋人说话,你一定要说自己的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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